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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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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2 章

郊外陳舊的小木屋,門扉被風雨拍得咿呀作響。

餘阿婆和薛婉茹相對而立,犀利的老眼裏充滿了怨毒,“就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!”

初次見面,老嫗的心裏便是一震,小妮子的極度單純的眼神,和幹凈得幾乎一點汙塵都沒有的靈魂,跟她那病逝的父親,完全一模一樣。

那時她就知道,這孩子一定跟她的父親一般,執拗、倔強,認定的事情,便會一根筋走到底。

但她萬萬沒想到,薛婉茹有一天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面,成為自己的敵人。

就像那個月黑風高夜,板著臉一邊嘔血,一邊怒視著自己的父親一樣。

明明自己將蕓娘規訓得服服帖帖,卻在這個便宜孫女手中連栽了幾個大跟頭。

“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,把東西還來,我便放你一命,否則——”

她的臉色陰沈,說話的聲音沒有一絲慈悲,冷聲警告著眼前瑟瑟發抖的姑娘。

薛婉茹渾身顫抖不止,卻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,她將手中的匕首舉到身前,正對著老嫗。

“你讓開!不然、我就要刺傷你了......”

連威脅人都這麽軟綿綿的,日後如何能成大事?

老嫗的眼裏滿是輕蔑,“茹兒,我是你外祖母,你娘平時沒有教你如何對待長輩嗎?”

“胡說!”

薛婉茹大聲喊道:“你不是我的外祖母,我娘是孤兒,無父無母的孤兒!”

“你是個壞人!我娘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!”

“呵!”

老嫗嗤笑一聲,“你昨日在房裏,不是清清楚楚聽見、明明白白看見,蕓娘可是口口聲聲喊我作娘。”

“你娘是我生的,你,亦是我的血脈!”

薛婉茹崩潰尖叫:“閉嘴!你亂說!”

她握著匕首的手胡亂揮舞,“我娘、我娘是裝的,她是為了找到我,為了、為了迷惑你這個妖婦!”

“哈!”

“石蕓娘可真行!竟是養出了你這麽一個目無尊長、蠢鈍如豬的孽障!”

薛婉茹小臉往肩上用力一拭,她咬著後槽牙,“你會、妖術,你將我娘給迷惑了!”

老嫗嘴角掛著譏諷的笑,始終沒將薛婉茹放在眼裏,“你娘身上流著我的血,你說我用的是妖術?別忘了,你是怎麽被帶到這裏的?”

“是你娘!你娘親自動的手,將你封印在油紙傘裏,親手交給我帶出來的!”

“嫌我身上的血臟?罵我是妖婦?”

“那你娘豈不跟我一樣,也是妖婦!”她一邊說著,一邊逼近薛婉茹。

“而你!你也是!”

“我不是!”薛婉茹崩潰大哭,“你騙人!你騙人!”

自己的身上,怎麽會流著眼前作惡多端的妖婦一樣的血,不可能!

一定是這老妖怪在騙人!

盡管心裏連連否定,薛婉茹卻淚流滿面,在雲客來後院發生的一切,她至今歷歷在目。

自己從小耳聰目明,當時她就聽出了外頭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中,帶頭的那個跟之前敲門的店小二的腳步聲一模一樣。

即使她開門跑了,肯定很快就會被追捕回去,可她又不願回頭,面對身後呼喚著自己的女人。

薛婉茹心裏天人交戰,進退維谷之下,她還是轉頭了,意料之中在老嫗的身邊,看見了她的娘親——石蕓娘。

石蕓娘手裏握著匕首,匕首上沾了鮮血,鮮血嗒嗒往下滴落。

當時薛婉茹的心裏萌生了一線的希望,她以為匕首上的血,是邊上兇狠地瞪著自己的老嫗的。

直到她跑向石蕓娘,才發現並不是的。

石蕓娘割傷了自己的手腕,滴落的鮮血,將棕色的老虎木雕,給染成了赤紅。

薛婉茹當時的心便是一涼,仿佛都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,將她的希望也給澆滅了去。

她的大腦瞬間空白一片,被娘親給緊緊地抱緊懷裏都沒有一點感覺。

門外的敲門聲砰砰響,老嫗打開門跟外頭的掌櫃、小二絮絮低語,她卻好似完全聽不見。

等她稍微緩過神來,趁著所有人精神松懈,想要奪窗而逃的瞬間,卻被石蕓娘給抓住了手,然後頭上就被罩上一把雨傘。

再醒來時,她就又被帶到了郊外。

——

眼見薛婉茹雙眼逐漸無神茫然,淚如雨下,一臉狼狽沮喪的可憐樣。

老嫗在心裏哼笑一聲,再出聲時,語氣卻突然平緩輕柔了下來。

“乖哈,茹兒。你聽話,外祖母是不會傷害你的。”

“你娘是個不中用的,外祖母一身的本領,這麽多年她竟只學會了點三腳貓功夫,根本不堪大用!”

她朝薛婉茹慢慢地擡起了手,慢聲哄道:“你要做個懂事又聰敏的孩子,等外祖母事成之後,一定手把手,將一身的法術都傳授於你,讓你也體驗體驗,被人奉為上尊的滋味。”

“來,聽話,把刀放下,乖乖將老虎木雕交給外祖母,不然外祖母可要生氣了哦。”

她的手剛搭上薛婉茹的手背,就被“啪”的一聲拍開。

“別用你的臟手碰我!”

她一邊吼一邊將匕首刺向老嫗,“別碰我!別碰我!”

看她發狂的樣子,老嫗心有餘悸,只得向後一退,“好好好,我不碰,我不碰。”

沒想到薛婉茹卻一反軟弱畏縮的常態,眼神陡然淩厲了起來,她朝老嫗步步緊逼,將人給逼到角落後,匕首往回一收,用肩膀將老嫗狠狠撞倒在地,然後不顧外頭的疾風驟雨,直接闖入了雨幕之中。

“該死的混賬!”

老嫗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,捂著隱隱作疼的左肩,低頭一瞧。

無力地垂在身側的袖管,裏頭空蕩蕩的,開始慢慢滲出了濃黑色的液體。

算了算時間,老嫗雙眼一閉,“看來,是留不得了!”

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門邊,從腰封裏掏出一只小小的骨哨,放到滿是褶皺的唇邊,運氣後用力吹響。

“嗶!!”

尖銳刺耳的哨子聲,霎時劃破了雷風暴雨的夜空,仿佛吹響了喧囂的前奏,預示接下來即將發生的驚心動魄之事。

——

“來得及,還來得及,一定來得及的......”

如瀑的雨水拍在人的臉上,薛婉茹埋頭朝林深處極速奔跑。

半個時辰前,她分明在小木屋裏聽見了娘的聲音,她跟老嫗說事情辦成了。

事情辦成了......

老嫗讓她誘哄最後一個少女,將人帶到這片雨林,他們之前還說已經湊夠數了,卻被自己給破壞了計劃......

所以,被她娘設計拐帶出城的少女,是代替自己受罪受難的!

“等等我,一定來得及,一定來得及......”

薛婉茹的眼前一片昏暗,雨林裏的夜,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夜晚,都要漆黑濃郁。

耳邊是嘩嘩如盆的大雨聲,呼嘯不停的狂風聲,和心臟如雷的劇烈砰砰聲,她張著嘴巴,呼哧呼哧憑著直覺朝前狂奔著。

“嗶!”

雨林裏突然響起一聲詭異的哨子聲,緊緊捏著袖口的薛婉茹臂上忽而吃痛。

想到什麽,她的心中一驚,猛地停下腳步,伸手往長袖裏一抓,瞬間就將發燙的老虎木雕給拽在了手心。

掌心托著東西舉到眼前,薛婉茹忍著心頭的害怕,一眼不眨地盯著那塊老虎木雕看。

只見掌心的老虎木雕,滋滋往上冒著白煙,眨眼就變成了一只毛茸茸的、巴掌大小的老虎崽子。

“茹兒!”

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呼喚。

嚇得薛婉茹渾身一顫。

是石蕓娘的聲音!

薛婉茹迅速將小老虎縮進袖中,她警惕轉身,舉起匕首對著石蕓娘,質問道:“人呢?”

石蕓娘手裏撐著一把昏黃色的油紙傘,聞言佯裝不解地道:“咳咳,什麽人?”

“被你用妖術迷惑,帶到雨林裏的姑娘呢?”

石蕓娘臉上驟然一僵,她朝薛婉茹靠近,“那並不重要——”

薛婉茹心裏咯噔一聲,朝後退了一步,突然覺得眼前的女人陌生得很。

娘親明明溫柔可人,平時茹素禮佛,連過路的螞蟻都不忍心踩上一步的慈悲心腸啊!

怎麽此刻,忽然就變得變得那麽地面目可憎呢?

怎麽明明是同一張臉啊!

她咬著牙大吼道:“那是一條人命!”

“一條活生生的人命!對她自己、對她的家人很重要的一條人命!”

“你說不重要?你竟然敢輕飄飄地說不重要!”

“你竟然!竟然!”

石蕓娘被吼得一楞,“茹兒,來,跟娘回家吧。”

薛婉茹後退,“不準動!”

“啪!”

不知何時趕來的老嫗,扔出一根枯樹枝,精準地打掉了薛婉茹手中的匕首。

“廢話什麽,這孩子沒救了!”

石蕓娘心尖一顫,“娘,你在說什麽?”

老嫗眼神陰毒:“這孩子,讓你給養廢了。”

完好的右手對著天空一拜,老嫗沈聲一喝:“還不現身!”

被薛婉茹遮擋在寬袖中的小老虎,聞聲嘴巴猛然大張,從她的掌心掙脫落地。

巴掌大的小老虎,隨著老嫗低沈嗡嗡的咒語聲,充氣一般快速膨脹變大。

直到完全變成成年猛虎一般大小的體型,老嫗的咒語才慢慢止住,她將掌心用力按在地上長而尖的荊棘,不一會兒,便有血慢慢地流了出來,混雜進雨水裏,散發出淡淡的血腥氣。

她的臉上表情扭曲,卻看不出絲毫痛苦,更多的是猙獰的惡毒,一雙蒼老的雙眸冰冷無情,死死的瞪著薛婉茹。

血腥氣引起了猛虎的註意力,老嫗縮回手,隨手摘了一片樹葉,用力一擠,鮮血嘩啦啦落在了樹葉上,很快又被雨水沖刷幹凈。

但老嫗並不在意,她將樹葉放到唇邊,嗡嗡又念了幾句咒語,接著便用力朝猛虎丟擲而去。

眼見樹葉就要接觸到老虎的瞬間,她猛然大喝:“把她給我拿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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